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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蓉瑾:做孩子快乐生活、全面发展的守护者丨头条 全球快消息

来源:新校长传媒

近年来,从“双减”落地到五育并举,为了让孩子们更加快乐地生活、成长,国家下了大决心,花了大力气。

快乐是一种积极健康的情感表征。今天,人们日益认识到情感发展对儿童全面发展的奠基作用,也日益认识到情感教育的重要性。

近二十年来,上海卢湾一中心小学和我与情感教育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对于情感教育,我不敢专擅其美;如果非要给自己在情感教育的格局中找一个定位,我觉得自己是情感教育的拥护者、实行者、推动者。


【资料图】

从历史来看,情感教育由来已久。在古希腊,情感教育被视为是通向德性的阶梯。柏拉图就认为,当人们未发展出理智和稳定的正确信念时,应该去培养他们对于快乐和痛苦的正确感受;当理智成熟时,他们的情感和判断和谐一致,以此确保德性的养成。

与西方相较,我国的情感教育传统似乎一直不彰。但实际上早在先秦时代,就已对情感教育高度重视了:《郭店楚墓竹简》有录“喜怒哀悲之气,性也……性自命出,命自天降。道始于情,情生于性”。再结合《中庸》开宗明义三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足可见儒家对个体情感和情感教育的重视。

我从事教育工作后,最早是从朱小蔓教授的文章里接触到“情感教育”的概念。那时虽刚入教育的门庭,但朱教授对重认知、轻情感的教育的反对确实引起了我的共鸣。

我相信, “做孩子快乐生活、全面发展的守护者”,应该是每一个老师的共同初心。

我对情感教育最朴素的认知,来自四位好老师

从事小学教育二十七年,我认为在小学阶段, 情感教育是基础中的基础。没有情感的发展,也就没有人的全面发展。而教师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可替代。

这种观念的形成,与我自身成长密不可分。回想起来,我有幸在求学时遇到了四位好老师。

我出身在上海一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从我记事开始父母就十分忙碌,早出晚归是常态。幼年的我因而内向、敏感。我所就读的小学是马当路小学,我要说的第一位老师是我一年级时的班主任、语文老师陈佩玉。

小学时,爸爸上班很远,妈妈下班很晚,一般是晚上六点多到学校接我,那时天早就黑了。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好在有陈老师。整整一年,放了学,她就陪着我一个人,直到妈妈来接我。那时的作业不多,早早做完了,陈老师就陪着我聊天。虽然是东拉西扯,但我觉得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年从一开始在老师面前不敢开口,到后来叽叽喳喳的改变。现在想来,我个人的性格底色和自己当小学老师的志向种子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埋下的。

二年级到四年级,陈老师因为身体原因跟我暂时作别;到了五年级,机缘巧合,陈老师来给我们代课。临近毕业,她竟然给我带了礼物——三本词典。她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工作非常忙,基本没空管我的学习。她希望我用好这三本词典,养成自学的习惯,不靠家长也能读好书。今天, 那三本沉甸甸的词典早已成了我人生之舟的压舱石。

我要说的第二位老师,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周琴音。那时我的语文成绩很不错,自然有点小得意。我能感受到周老师对我的欣赏,可奇怪的是她从未当面表扬过我,相反她却会经常在我得高分的作文讲评课上用各种理由把我支开,仿佛是在刻意给满怀期待的我泼凉水。直到有几次我扒着门缝听到了周老师在背后对我的表扬才逐渐疑窦渐消:原来她是怕我骄傲才会这么做的。

自己当老师很多年后,我才能品味出周老师的良苦用心—— 对于孩子情感的塑造往往需要百转千回,而非直截了当。其实也正是因为周老师的提点,我才下定决心报考了师范学校。

第三、第四位老师是我师范学校的两位老师。茅善慧是我中师时的语文老师,张晓春老师是后来上师大的语文老师。进入师范之初,我的写作长处在记叙文,短板在议论文,每个学生可能都有这样的经验——更愿意在长处上下功夫,却不愿意扎扎实实补短板,于我也概莫能外。

有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在刻意回避议论文的写作,甚至有一次错过了学校送我去参加的全市作文大赛。本以为茅老师会批评我,还在我的每篇习作后写下了大段大段的评语。中师时期,每周一篇习作,每篇文末都有茅老师的话,洋洋洒洒,满是鼓励与期盼。

中师学习结束,张晓春老师接班,第一次上课结束就点明让我担任课代表。她忽闪着那双漂亮而温柔的大眼睛,对我说:“你就是吴蓉瑾?”我疑惑地点点头。“我已经听过、看过你的文章了,茅老师特别喜欢在办公室里读你的文章,给大家传阅。”我听着张老师的话,激动不已。张晓春老师也在我的习作后写下了大段大段的评语,客观地说,这哪是什么评语,分明成了我与张老师的笔谈。

通过一次次笔谈,张老师慢慢地教会了我怎么写议论文;在一次次的议论间,我对世间事物的看法逐渐深刻,也慢慢有了自己的主张。我有时在想, 这不就是苏格拉底所谓的“精神助产术”吗?现在看来,我的“晴雨表”的真正起源,可能就是我与两位老师的笔谈。

可以说,我对“情感教育”最朴素的认知其实就来自我的童年经历和这四位老师的“交往”。

首先,每个孩子生来都是一张白纸,父母、师长、亲朋都能在这纸上书写;“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纸上的任何一笔都会在孩子成年时获得回响,而在其中老师的那一笔对孩子而言可能特别重要。

其次,无论纸上有多少锦绣文章, 这张纸的底色都是孩子们的情感。有了好的情感、好的底色,文章才会真挚,否则再漂亮的文章也会显得矫揉造作、空洞伪饰。反之,底色不错,即便文章欠点火候,整体来看也是美观。

再次,每一个给白纸上底色的人—— 教师自己,需要有真情实感,温雅风貌,不然一定是南辕北辙。

最后,作为教会孩子说和写的语文学科老师,在孩子们情感生长的过程中地位最特殊,角色最重要。

我始终坚信,只有让孩子们将刻板的习作转化为真诚的表达,才会有孩子们人格情感和写作素养的双重成长。

带着这样的认知,1994年我进入了卢湾一中心小学,成为一名小学语文老师。

对孩子的付出,是朋友一般的陪伴

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在语文教学上遇到了当时的语文教导王霞洁老师,她敏锐地发现我在语文学科写作教学上的钻研,给予了肯定与鼓励。每每遇到挫折时,王老师总会问我:“你说说,写作指导点在哪里?给大家谈谈。”我感受到了信任与支持,于是保持着对写作的执着,我更努力地在教学田地跑了起来。

另一位对我的人生起到关键作用的导师是程华校长。这位56岁才任卢湾一中心小学校长的导师以他的睿智、博学、创新感染着身边的人,让有着悠久历史的学校开始焕发勃勃生机。他对于我的影响是巨大的,在我探索情感教育的历程中,更是一个引领者……

起初,我的想法仅仅是认认真真当一个好老师,当一个孩子们难忘的老师。我以为的好老师是能让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的老师。那时我心中的榜样是陈佩玉老师,我希望就像陈老师那样能始终陪伴在孩子身边,于是我把自己的办公桌也“搬进了”教室。

年轻的我抓紧一切时间俯下身子跟他们对话、游戏、交流,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跟孩子们一起在冬日暖阳下跳绳的情景。对于我这个教室里“最熟悉的陌生人”,孩子们一开始多少有些疏离,但渐渐地他们接受了我这个大朋友。从一开始的无事搭讪到后来的无话不说,我感觉我一步步走进了他们的世界。渐渐地, 孩子们从案夹那些简单的名字变成了一个个小不点们复杂的情感世界,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也感受到了老师的关怀对孩子情感世界的意义,以及由此带给他们的力量。

大概小学每个班中总有几个在常人眼中有“多动症”的孩子,今天的我们当然知道“多动症”的学名叫“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症”,也知道引起“多动症”的因素有很多,有“多动症”的孩子并不是坏孩子,治疗“多动症”需要生理、心理多管齐下。但在九十年代,这样的孩子往往显得另类。

那时,我的班里有一个小男孩。在同学们的眼中,他有点奇怪:时而亢奋,时而木讷,时而调皮,时而沉默,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在教室里“办公”的我注意到了这个男生,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有一天我叩开了他的家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个孩子的确被确诊为“多动症”,医生也开了药。可是家长在当时对“多动症”也了解不足,看见孩子心神不定,定神就吃药,过分活跃就逐渐加大药量。随着药的剂量越加越大,孩子变得“阴晴不定”。如此循环之下,孩子的情感越来越糟。不能让情况再糟糕下去了,在询问了医生的专业意见后,我决定开展干预。

我记得他家我后来去了很多次。一是和家长达成共识,不随便给孩子服药;二是跟同学们沟通,让他们能在班里接纳、帮助这个孩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不断让这个孩子觉得在我眼中他跟其他孩子是一样的,我愿意跟他一起改变现状。 就这样,一张大网由家长、老师和同学共同编成了,孩子被大网给安安稳稳地托住了,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毕业时,这个孩子已痊愈;更重要的是,他再也没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的人。他曾写过一段话:“是那个眼神像春风、话语像春风、笑容像春风的老师改变了我……”

现在回想起来,对他,我最多的付出就是朋友一般的陪伴。这大概是我实践情感教育的第一个阶段,尽管当时的我还不知道“情感教育”这个名词。

“写作晴雨表”:让情感教育与语文教学融为一体

教师的目光再敏锐,也不可能抓住每一个孩子的全部。2000年左右,我开始思考: 老师怎样以“静待发生”转向“主动出击”,更多地了解孩子们的情感世界?此时,一件小事让我既有感触,又找到了方向。

那时,我正忙于用“每周练笔”提升孩子们的写作素养,一个孩子写的“陪外婆买烤鸭”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注意到她只写了买,却没写到吃;只写到了外公外婆,却没写到爸爸妈妈。为了打开她的写作思路,我给她的练笔写了评语,原以为这只会是一次普通的批改作业,没想到却意外打开了孩子的话匣子。

在几次你来我往的笔谈中,我知道了关于她的故事。原来她从小查出患有严重的肾病,烤鸭买回家后,于她只能看,不能吃;也由于她的病,父母早早地离开她身边,她就和外婆相依为命。看到她一段段的文字,我泪眼婆娑,我给孩子回了一封更长的“信”,而且以后每每遇到她的习作,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多写几句。

我也由此想到,开口毕竟难,为什么不能用当年我和张晓春老师那种笔谈的方式让孩子们打开心扉呢?

于是,我开始“写作晴雨表”的尝试:

快乐像晴天,烦恼雨绵绵,小秘密就像太阳躲云间。

你觉得今天很高兴,这件事想分享,你就画个小太阳,我一定在全班面前朗读你的练笔;

你今天觉得有点不开心,也也愿意分享,就画朵云在下雨或画把伞,我会隐去你的姓名,把你的练笔同样分享给同学们,让他们一起帮你出主意,哪怕在分享过程中达到宣泄也好。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是你的小秘密,你就画朵云,半遮挡住太阳,我就一定不读,但是我会用笔谈的方式反馈给你。

一来二去,孩子们越写越多,我也越回越多——二年级的孩子已经可以写出500字的作文,更可贵的是这些文字都是真情实感的流露,他们也乐在其中;不少孩子获得了上海市乃至全国作文的一、二等奖,里面就有那个写“买烤鸭”的女孩。将情感教育与语文学科教学融合为一体,可以说是我实践情感教育的第二个阶段。

当时的我完全是以一种沉浸,抑或是沉醉式的状态投入工作,不大的教室里满满当当坐着五十个孩子。我的教室里、课本上除了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很少有高亢的说话声;清晨,总有几个小女生在我踏入办公室后,取上我讲台上的茶杯,泡上一杯热茶;得知我怀孕后,更是全班欢腾,我一下课坐下,就会拥上来嘘寒问暖……

这一切都被导师程华校长看在眼里,他每天很多次巡视校园时,在窗口总能看见孩子们和的温情画面。教工大会上,我自认为和孩子们平常的相处模式成为他希望全校教师达成的目标:从不对孩子高声责备,和孩子亲密相处,把孩子当人,把孩子当未成年人,把孩子当不完美的未成年人。此时的我,宛如又回到了童年,那个在陈佩玉老师鼓励、呵护下的学生,一次次表扬让我认识到自己工作的价值与定位。

情感教育是要教会孩子激发情趣、控制情绪、培养情操

我的情感实践大体可以分为五个阶段。前两个阶段是我对情感教育的个人探索阶段,后三个阶段则是整个卢湾一中心小学对情感教育的集体探索阶段。

若按学科属性,对情感和情感教育的研究大约属于心理学或神经科学范畴。但我所理解的情感和情感教育可能比较朴素。 在我看来,情感教育的目的就是要教会孩子们激发情趣、控制情绪、培养情操。而这三者是相互关联的。

激发情趣指的是要引导孩子热爱生活,让他们能主动发现生活中有趣的东西。诗人荷尔德林讲过一句话,叫人诗意地栖居,就是说我们都是居住在这个世界上,但当你拥有诗意的眼光的话,那么你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就会完全不一样。

所谓的情趣就是让人用一种别样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当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之后,无论是他从事哪个行业,都有可能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情趣不仅仅是琴棋书画,更是眼光格局。所以激发情趣就是引导我们的孩子换个眼光来看待世界。

我曾经指导过一个上海市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的作品,起因就是有个孩子在“写作晴雨表”中讲了一件事,说她有一天跟随家长外出就餐,遇到顾客不留神,餐厅的弹簧门撞在她身上。我把她的“晴雨表”读了出来,问同学们这种情况多不多,结果好多孩子表示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建议大家能不能做个调查,看看这样的情况是否常见?导致这样的情况原因有哪些?有什么解决之道?还真有几个孩子组成了队伍,做起了调查,形成了报告,还居然得了大赛一等奖。小朋友一下子就觉得很振奋,原来我们生活当中的许多小事,只要用心发现,就是一件好作品。在我看来,这就是激发情趣。

小学阶段的孩子,情绪最难控制,喜怒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很多孩子,上一秒还在称兄道弟,下一秒就有可能争执打闹,再过一秒又和好如初。能否有效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一个人成熟的重要标志。在我看来, 控制情绪是有方法论的,是可教的;教会孩子控制情绪是情感教育的重要内容。但让孩子控制情绪,靠说教是远远不够的。

很多年前,我新接手的班上有一个孩子,模样周正,但是他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他没少因为打架而受到批评,但效果始终不彰。我观察下来,觉得这个孩子本性淳朴,就是情绪掌控能力差。于是我改变策略,一下课就把他带在身边,他父母工作忙,有时我还把他带回家。他遇事脱了缰,我不在大庭广众斥责他,而是把他叫到身边,帮他分析:为什么会发怒?谁对谁错?打架后果是什么?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一来二去,不需要我,他自己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小炮仗”终于哑火了。

如果说激发情趣是帮助孩子们建立一种对外的视角的话,控制情绪就是帮助孩子们建立一种对内的视角,尝试内向省思。也就是,不仅仅省思外面的世界,也要省思自己。假使一个人突然暴躁发怒,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跳出自我,站在更高的维度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暴躁,为什么会发怒。这实际上是一种高阶思维。

所谓“情操”,就是个体能不能在心中装下集体,装下社会,装下国家。而培养情操,就是在小我和大我之间建立良性连接的过程。 情感教育不仅要培养孩子对自己,对他人的积极情感,更要培养孩子对社会、对国家的积极情感。我始终坚信,小学阶段是培养、塑造这种好的情感的关键期。 但要培养孩子的情操,靠灌输是不行的,往往要借助情境,因势利导。

我们的“小小讲解员”队伍的建立,是因为最初孩子们到场馆参观往往显得心不在焉,不用上课是他们的兴奋点,我把几个孩子找来谈心。他们也很坦诚地说因为解说词比较成人化,听起来略显枯燥。我说,既然你们觉得枯燥,没意思,为什么不尝试自己写一个呢?有个孩子听进去了,和几个小伙伴一起设计问卷,完成了一份给低年级孩子的讲解词。为了写好讲解词,那个孩子牵头阅读了大量的史料,还让我帮他联系了一大会址的金牌讲解员,找了好几个低年级小朋友当听众,边试验,边修改。直到拿出一份满意的讲解词。在撰写的过程中,我们也经常交流。小小年纪的他,心怀祖国,心中有党,让我尤为感动。

现在的他就读于浙江大学数学系,后来来看我时,他说现在的志向就是在做“小小讲解员”时确立的。我时常在想,有宏图、立大志不就是个体情操最好的展现吗?

来源 | 上海教育出版社《云中锦书:我的情感教育手记》一书自序

作者 | 吴蓉瑾(上海市黄浦区卢湾一中心小学校长)

| 张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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